可能不会回来了

风飘絮NO.17——18

-17-
 
安岩手里握着根树枝,在院子里练习一些基本的剑法动作,不时偷偷瞥一眼在边上双目合着盘腿坐着的神荼,见男人似乎暂时没有想要睁眼的意思,便无趣地松懈了下来。
 
“啪!”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刚好打在安岩脚尖的地方,少年惊呼一声,倏然握紧树枝又摆出挥剑的动作,反复几次后扭过头,神荼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迹。安岩正纳闷着,嘴上还没抱怨出声,神荼突然从后面环住安岩,一手握住安岩的手唰地一挥,一按,再挑起……
 
“是这样,二货!”神荼说道,又握着安岩的手再做了一遍,他的力道很足,比划两次下来安岩的肩膀已经有些发麻,想想神荼之前讲过自己练剑不认真时候自己还不满,这么一比较起来的确差了太远。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挂满了枝头,彩蝶缤纷暖风徐徐,女仆们端来了点心放在边上的石桌上,看了神荼几眼便开始私下交流起来。那晚安岩起床解小便,听见几个姑娘在墙角边说最近总是往小少爷那厢去的陌生男人可真好看,安岩咳了两声,眉头一拧:“讨论什么呢?”姑娘们赶紧问好一个个抿着嘴儿不说话了。
 
人越是长大就会觉得日子过得越快,六月天已经开始热得厉害,安岩算着竟然自己来了南方快要一整年了,叔父已经彻底改了业那块本闲置在了海边用来晒盐的地现在出租给了渔民养些捕来的鱼苗,收入不如之前可观但是好歹不是闲着了。
 
安岩给母亲写了封信,信里讲到自己和神荼的事情,末了还递给边上的神荼看了一眼,笑着说你刚刚动不动凑过来那些小动作我都发现了!神荼没有回答,支开话题问起了安岩最近有没有好好修炼馗道。
 
“当然,我现在都能发现你这等武功高强的人在我后面做小动作了,一定是努力有了回报!”安岩自得道,神荼叹了口气把安岩桌上的铜镜扣了下来。
 
安岩:“……”
 
前线又派人往THA里跑了几趟,几次点名神荼,消些日子神荼便不再接这类任务了,偶然的机会安岩听见局里有人提及此事,在背后说神荼心高气傲就连这些高额的任务也不放在眼里之类云云,安岩二话不说上前便横在了那两个话多的人面前,双手一抱:“说什么呢你们?”
 
“嗬这小子,你谁啊?”
 
……
 
那天夜里神荼例行潜进安府再见到安岩的时候他手臂上裹着绷带,腿上也伤着几处,坐在床尾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疼得直抽气。
 
“谁干的?”
 
“没有,有些家伙出言不逊,小爷我把他们教训了一顿……”安岩一见神荼心下一凛,忙打着哈哈想要混过去,末了举起左手挥了挥,上面缠着一圈圈绷带包扎得很笨重,“怎么样像吗?我也缠上了!”神荼翻了个白眼伸手抓住安岩的手臂用力一按,直戳到他伤口,安岩疼得直叫。
 
“谁干的?”
 
“啊啊啊啊我撞的!”
 
“……”
 
“啊啊啊啊我骑马摔的!!”
 
“……”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成吗……今天有几个不认识的家伙说你坏话我帮你教训了他们!”
 
神荼总算是松了手,安岩疼得快哭了又不敢瞪神荼,委屈地耷拉着脑袋过了会儿往床上一躺用被子盖住头什么话也不说了。神荼愣了愣后知后觉似乎是自己有些过分,推了推安岩。安岩心想好的快来安慰我,用尽那些肉麻的话来安慰我,不然我就死都不出来,他仿佛已经看到平日里冷酷的神荼求他原谅的样子。然神荼见他不动,干脆把被子掀了……
 
安岩眼睛一翻真是要反给自己这未婚夫跪了,炸了起来一口气没缓过来顺了半天:“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我刚才粗暴了。”
 
“……”安岩不想这家伙居然那么快认了错,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气也消了,他摆摆手,手疼,哎哟了一声又坐好了,“我是怕你跑去找他们麻烦,你说一起工作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什么必要闹不开心……”
 
“那你为什么教训他们?”神荼看着伤成这样的安岩给自己讲着道理只觉得好笑。
 
“因为……因为……男人嘛,不打不相识,我们这一来一回下次他们不仅不骂人了还和我认识了,一举两得不是?哈哈哈哈……”
 
“哦。”
 
安岩见神荼不再追问,松了口气,过了会儿又想起那些人叨念的事情突然也想知道神荼不接这些高报酬的活儿的原因,踟蹰了良久思量着怎么开口,正思忖着门外有仆人叫了安岩,说是洗澡的热水准备好了,少年一惊忙把神荼推去了屏风后面,再套上一件大些的衣服挡着绷带包扎的地方,才让那些下人把水桶抬进来,末了让他们回去不需伺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地又拽了拽神荼。
 
“我伺候你泡澡吧?”
 
“……”神荼鲜少地露出了吃惊地的表情,过了好久眉头深锁看着安岩,还是摇了摇头,“你还小。”
 
安岩似乎是知道了神荼误会了什么,唰地红了脸,忙解释道:“我是说你洗,我不洗,我受伤的事情可不能让叔父知道,我已经惹了很多麻烦了!”
 
“……”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安岩注意到神荼耳根有点泛红心想这家伙原来也会害羞啊,他看了眼那大桶,足有半人高,便把桌子搬来了刚好够着那桶边,一撩裤腿坐了上去拍了拍边上:“算了总不能浪费他们烧水的一番力气,泡脚吧。”
 
神荼实在不想和他胡闹,这坐桌上的样子实在滑稽,安岩下巴一扬问道怎么了这点小事都不能满足我吗?未婚妻好伤心。神荼本想干脆走人,结果外面传来仆人询问水温的声音,安岩喊了句水温还行你就在那儿待着待会儿冷了给我加热水!然后得意地看着神荼,脚在水里晃着。神荼冷哼一声,跑去另一边把窗开了。
 
“我去!你还真和我杠了,喂喂喂你回来我有事问你!!”神荼没回答翻了出去,倒是门口的下人一听以为怎么了冲了进来,还嚷嚷着怎么了,结果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少爷坐桌上手上还缠着绷带这幅样子。
 
……安岩心下一凛,想着该怎么稳住他别告诉叔父……想着……
 
“老爷!!!小少爷受伤啦!!!”
 
“……”
 
-18-
 
竖日清晨,仆人端着药酒来给安岩上药,说是老爷吩咐的,这人边上药脸上却带着奇怪的表情,似有话要讲又不敢说,安岩便自行问了。
 
“小少爷您别怪我多嘴,这安府也是城里有头有面的大户人家,您成天出去打了架还带着一身伤回来的,这样未免也太不好了罢?”下人说完赶紧退后跪下,生怕触怒了小少爷,安岩见状觉得好笑忙让他起身,说一年以前我还在北方的时候不也是你这身份吗,那人看着像是个固执的仆,摇了摇头回道,“您是少爷,哪怕从前所在的地方与现今不同也是少爷命,这是命运,从一出生就决定了的,有和我们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安岩心里一动,知是那人在说自己该改了言行,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家伙胆子才是大,再反思自己也是太不懂规矩,末了便换了套新衣去了厅里找叔父请罪。
 
今日似是来了客人,安岩见客厅的门少有地闭着,里面絮絮叨叨传来对话声,本想进去见见人却被门口的家丁挡住了,那家丁神秘兮兮地弯下腰,翘起拇指指了指房里,悄声和安岩说道:“好像是个厉害的主,少爷还是迟些时候来比较妥。”安岩偏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噢了一声跑了,接着绕去了后门捡了几块石板叠着,踮起脚趴在闭着的窗上,用手指在纸面上戳了个孔朝里看。
 
“这事已经好些时间没提起来了……怎么突然……”叔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清不楚的,安岩干脆把脸贴在纸窗上听,这才清晰了些。
 
“前面那位被杀了,于是那位置空着好段时间都没人敢来蹲着就让我坐了……看你也是明白人我就给你摆明了讲吧,现在前线战力亏空,将军打到了镇江无比英勇,城民能于此安居不全靠他们?”
 
安岩听出来了,是前线又要招兵买马,他往上爬了爬,被人抓住了脚踝,吓了一跳低下头,却看见安份将手指放在唇前,另一只手招了招让他下来。
 
与此同时,THA宅子内,神荼这些天没怎么接任务,一个人坐在楼上酒肆的窗边上,屈单腿抱着望向外面,已是满眼苍翠,日光倾泻满城,远处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有些刺目。胖子路过给他递了碗酒,神荼看了一眼摇头示意不要。
 
“你说你这家伙,最近是怎么了?啥好事轮你身上你都给推了。”
 
神荼依旧不言不语将头重新摆向窗外,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几道闪雷打在山头紧接着就大雨倾盆,街上行人推着车嚷嚷着忙跑到边上的屋檐下躲雨,一时间烟雨笼罩翠色江南。忽然他动了动,从窗台上下来拔腿冲了出去,冒着雨奔上了街头。
 
“喂!神荼你去哪儿?”瑞秋在一楼,见着神荼匆匆跑过,刚想去拿把伞给他,待话说完男人已经不见了影子。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搂着一少年。瑞秋一看竟是安岩,叹了口气给他们一人丢了条干的毛巾,“擦擦罢,瞧你们俩,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我去找间空的房间你们进去谈。”
 
安岩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头发还是湿的散着搭在肩上脸上很不舒服,瑞秋叫人给他们送了点热饮,人走了带上了门安岩方才迟迟开口。
 
“我可能要回北方了。”
 
“哦。”
 
“我们还能见面吗?”安岩深深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神荼,神荼没有回话,拉了个椅子在安岩对面坐下,侧靠着桌子等他继续讲,“应天是他们的土地,前线战力不足,如今安家威望已经远远不如往昔了。叔父护了我一整年,今天安份安慰我说这点税家里还是交得起的,可是我本就不过是分家的人……”
 
“回了北方不一样吗?不在这边的靡下也得归他人军队里,这乱世是没有什么绝对中立的。”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善战之人不定是对的,如今天下大乱山河破碎,昔日将今朝圣上扶上王位之人又怎么知道现在会是这幅光景,若是我今天站了谁边上,来日他成也好败也好,孰能保证那片新的天下能够盛世繁荣而非让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神荼看了安岩一眼,他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想了许多东西。
 
“所以你想,能逃则逃?”
 
“不一定呢。”安岩摇摇头,托着下巴,自嘲地笑笑,“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上京这些日子看了点书,陪你一起去了一些地方,偶尔多想了点东西,竟然有些年少老成的感觉了……你不会嫌弃我待我一人去
回了北方之后就靠这张俊脸撩了一堆美人儿成天酒池肉林吧……”正经事儿讲到一半少年突然开起了玩笑,挑起一边眉毛把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神荼笑道。
 
“……”
 
“你快答应我你不会呀……”安岩见神荼不言,目光一滞,轻轻叹了口气。
 
“我和你一同去。”神荼回答。
 
“诶?诶诶诶?”安岩倏然站起,砰的一声椅子倒在了地上,安岩忙扶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神荼。
 
所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神荼不由白了安岩一眼,绕了那么大的圈子竟是想要确定他会不会花心这目的。
 
“如你想的,我也不愿意受人差遣,这些日子找我接任务的都是同一家,怕是我再接几次就想把我圈去了。”神荼冷冷道,安岩一听才明了神荼竟然和自己是一类人,不由心花怒放,但是这话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也难怪他一直不讲出口。安岩突然想起来,从前询问包姐的时候女人讲过支撑神荼一直走下来的除却了自己便是他的家人了,心口一紧抿了抿嘴唇,走到了神荼跟前,伸手将他的脖子一搂按在了自己胸口,神荼怔了怔抬头看着安岩。
 
“我也是你的家人。”他说。

评论(4)
热度(102)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KKER琳琳 | Powered by LOFTER